第四章
风啸……
不，是长鸣。
终年席卷飓风的高山，上空巨云盘旋，由怪鸟和飞龙共同守卫的山间宫殿宛如巨大的法阵，笼罩着似乎是、又似乎并不全属于太阳的柔和光辉。随处可见卷轴书籍，人们洋溢着平静安宁而又恳切的微笑，偶有疑惑浮现眉间，高座之上的上师了然，心有灵犀的点拨释疑后也抛下了，继续专注地聆听上师的教导。
赐予你智慧，去唤醒人类吧。
赐予你勇气，永不退缩……
秉持着正义，奉行节制，去翻越高山河川，踏遍星辰人间，寻找世界的真谛。
天和地，人与神……
梦境戛然而止，宁宁醒来的时候天色几近黄昏，床头放置着的水仙微微发蔫，黑陶瓶的外身上画着国王祈祷的图案，向女神起誓后，他得到了冠冕，成为大地之主。
这大概率是前代烧制的陶具。宁宁想。
现在手握权力的国王并不会虔诚地供奉神明，而伊什塔尔也不会神授王冠给吉尔伽美什。一个或许不再获得诸神青睐的王，屡次冒犯天威后，他的国家又将迎来何样的命运。
宁宁平静地拿起枕头旁的法典，血渍干涸后纸张摸起来又硬又脆，好像轻而易举就能把这本凝聚了智慧的典籍捏碎，回归大地。
虽然这智慧中含有过多的叛逆和野心。
“啊，身体还会不舒服吗？”恩奇都关切的话语像林间的清风，扫空了混沌一片的沉闷：“稍等，我很快就清点好了哦。”
“我想好了，恩奇都。”
书页被哗啦啦地翻动着，宁宁说道：“君主接受万民供奉，王的一言一行被视为人民的意志，想要最大限度地保护更多人，就必须牺牲点什么。卢伽尔班达已然去到亡者的国度，如果去信冥府提讯必定引得诸神震动，届时乌鲁克私造法典的事情怕是瞒不住了……我想了想……恩奇都，吉尔伽美什现在在王宫吗？”
不是出于私怨，宁宁很清楚她能干什么又应该干什么，考虑到恩奇都的想法，她补充道：“我只需要他签下婚契并且向我起誓，永远不会背叛神明，永远不会背叛我们之间的婚姻契约，如同他下令修建的乌鲁克环城般，温柔地保护着所有人——包括他的子民，也包括别国无辜的人民们，毕竟他本质上并不只属于乌鲁克，而是全体人类。”
不让神明知晓这座宏伟王城曾发生的野心家事件已经是她最后的让步了，只有吉尔伽美什用生命起誓他不会像他的父亲那样将野心付诸行动，她才会在职业道德范围内为他保驾护航，稳定地坐着王座，带领乌鲁克走向更美好的未来；或是生下许许多多的后嗣，将王权安稳地传递下去。
——当然不是她生，反正他要孩子估计也轮不到她这个“丑老太婆”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