盥洗过后,容青浑身上下带着沐浴的湿气,脚步迟疑地踏入房中。

    他就像是一只受到了惊吓的小兽,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他不安。

    房间与他离开时已然不同,门扉洞开,空气中清幽的沉香浮动,床榻前的帷帐同样被拉开,露出其中收拾齐整的床褥。

    在他梳洗的时候,已有下奴整理过房间,子茶和秦文崇不知所踪。

    仙君端坐在桌案之后,纤长的手指翻阅着薄薄的几张信纸,似乎十分入神。

    容青入了门就乖顺地跪到了仙君脚边,是一个极为亲近的位置,既跑不掉,又能让仙君责打得顺手。

    他的位置看不到仙君桌案上的文字,自然不知道仙君翻阅的正是那份尚未送出去的给月烬的求救信。

    容青明知此时不该开口,却依然低声垂头问道:“方才床上的女子有恩于奴,奴求问夫主,她现如今如何?”

    语调已经软到了极致,其中几个词眼还在颤栗,将脚下的小奴心中害怕却又极力抹平情绪的狼狈模样展露在了上位者的眼前。

    可手中这一封书信上情思婉转,如深闺怨女祈求情郎垂怜一般,令人耳热。

    仙君漠然地心想:这么胆小,为什么还会做出不知羞耻的事情来。

    在容青梳洗之时,仙君曾展露过威势,自然惊动了绯衣,绯衣虽眼界低了一些,却也知道仙君是她得罪不起的人,被问的又是与容青相关的问题,当即想到了容青口口声声的夫主。

    若当真是会给容青撑腰之人,绯衣将容青打入九品,已然将得罪了彻底,若是容青一朝拨开云雾,她这个小人自然落不得好下场。

    绯衣不敢赌,只能硬着头皮问清楚了仙君与容青的关系。

    等问清楚了果真是容青的夫主,绯衣反倒计上心头,命人找来容青写给月烬的求救信,又诬陷容青媚上逢迎,为求晋升品阶与子茶共侍恩客,又拿容青被糟践的身子说事,不说是刑虐淫戏,而是容青刻意攀附,在接客之时被客人责打。

    窟中下奴如今都受绯衣辖制,等绯衣出了门,这满窟上下再没有人敢提容青为守身所受屈辱。

    绯衣为了保全自身,一心想要仙君厌弃容青,颠倒黑白,添油加醋。只是她说谎的技巧也是极高明的,神情之中带着淡淡的厌恶,却又仿佛碍着仙君是容青的夫主,时不时也会不情不愿地替容青说几句好话,好让仙君的面子上过得去。说到后来,索性放开来说是不忍见仙君被一介贱奴蒙蔽,这才不替容青遮掩。

    虽然是在说谎,只是这与子茶共侍之事,却与仙君所见不谋而合。

    有眼见耳听之实,有众口铄金之罪,又有暗通款曲的书信明证,容青已然被钉在了鲜廉寡耻的耻辱柱上不得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