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八年，满大街咯吱咯吱的笨重自行车，猪肉的价格还没有变态，流行音乐也还没有传到蔽塞的小镇，只有海鸥的鸣叫，和对岸吹来的风，一切都那么平凡，那么生机盎然。
“我爸爸从城里给我带回了一箱冰棍！”
“这算什么，我家还有电视机呢。”
“拉倒吧，那玩意还没板砖好使。”
“有本事你别来我家蹭《还珠格格》啊？”
“我就蹭，略略略！”
施念拎着书包，他听到小孩嬉笑打闹声，于是止步在窗户外，看了眼生满了铁锈的班级门牌——初一班。
至于为什么叫“初一班”，因为初一就这一个班。
半海中学是整个半海镇唯一的初中，这个海边小城仿佛被飞速发展的时代所忘却，整个经济半死不活。
教学楼这一方小小的黄泥地，还是废弃工厂改造来的，头顶的灯泡摇摇晃晃，时灵时不灵，蚊虫的蹦迪天堂。
教学更是条件堪忧，有条件的都跑出去了，剩下这些土生土长的穷孩子，在海水里淌完了半生。
施念往教室巡视，甚至不用找，一眼就看到了这次任务的目标。
在一屋的泥娃娃里，那个小孩长得格外标志，白净的皮肤，长长的睫毛，坐在座位上沉默不语，手放在桌上，静静的翻阅着一本插画，小王子似的，仿佛与这个世界脱节。
更标志性的是，他大腿往下的裤腿，空空荡荡的两截，这是个残疾孩子。
有个个子矮矮的小麻子脸突然捂住鼻子，骂骂咧咧的说：“这是谁尿尿了，好臭啊！”
本来就狭小昏暗的教室，尤其是在闷热的夏天，气味流通的就格外快，不一会儿，许多人都闻到了熏人的味道。
“又是你，顾丰岁！”
残疾的小孩忽然被点名，本来就苍白的脸颊又失了几分血色，脑海里一片空白，他的下半身根本没有直觉，等被全班看怪物一样看着，才下意识伸手去摸下半身，触及到湿漉漉的污渍。
“我五岁就不尿床了，什么嘛，都上初中了还尿裤子。”